□ 柯賢會
20世紀70年代初的漢濱區農村,總是在晨霧中蘇醒成一幅水墨長卷,黛瓦土墻的村舍錯落如棋,村口老槐樹的枝丫間漏下碎金般的陽光,將鄉間小路上的歡笑聲鍍上金邊,那些用棕樹輪子和竹篾編織的時光,至今仍在記憶深處吱呀作響。
放學的鈴聲未落,女孩子們已用碎花布兜著五顆鵝卵石奔向學校西頭的操場。她們在操場的角落畫出“方寸戰場”,纖指翻飛間,石子如靈動的雨燕在空中劃出弧線。抓三顆時總要把最圓潤的那顆留在掌心,拋起的瞬間屏息凝神,仿佛在完成某種神圣儀式。當第五顆石子應聲入網,沾著草屑的辮梢便跟著雀躍起來,清脆的笑聲驚飛了啄食的麻雀。
放牛歸來的少年們在院壩上擺開陣仗,單腳獨立的身姿像風中的蘆葦。膝蓋相撞的悶響里藏著原始的力量美學,有人像靈巧的羚羊閃展騰挪,有人似莽撞的小牛橫沖直撞。當夕陽把影子拉得老長,總有個“常勝將軍”的褲腿滲著草汁,卻仍梗著脖子喊:“再來!”
麥秸垛旁常上演驚心動魄的老鷹捉小雞攻防戰。扮“老鷹”的孩子弓腰扎步,眼珠子滴溜溜轉著尋找突破口;“母雞”張開的手臂在風中劃出半圓,身后連成串的“小雞”們咯咯笑著逃竄。當某個冒失鬼被掀翻在地,立刻有十幾個聲音同時響起:“該我了!該我了!”
在孩童時期,有一輛玩具車是我們的夢想。那時候農村窮,解決吃穿都很困難,根本沒有閑錢買玩具車,我們就動起了“歪腦筋”開始“創造發明”,把圓圓的棕樹鋸成一個個半寸多厚的薄片,在中心打一個小圓眼,穿上木棍,砍一根竹子,鋸成五尺多長,劃開前面一兩節,把穿上木棍的棕樹輪子安在劃開的竹子中間,一個車子就做成了。我和小伙伴對這樣就地取材的玩具車愛不釋手,在家玩、上坡玩、放牛玩、上學玩,給我們帶來無盡樂趣,滾動著我們的童年。
如今,站在時光的隧道里回望,那些沾著泥土芬芳的游戲,何嘗不是最珍貴的啟蒙?抓石子練就的專注,碰碰腿磨出的韌勁,老鷹捉小雞培育的默契,棕輪車承載的創造,早已化作生命底色,永遠定格在記憶深處。